極北自治領 2004-2014

終於看完了「機動戰士z gundam」的電影版三部曲。



在三部電影中，第三部的《星辰鼓動之愛》可說是劇情最為緊奏精采的一段，極儘快節奏的MS戰鬥，幽谷、迪坦斯、阿克西斯各種勢力的合縱連橫，爾虞我詐的描寫在20年後的今日看來仍是絲絲入扣。



若只是如此的話，那也不過是一位動畫導演的再次無謂的自我消費；然而從一些細小的修改和結局裡，我看見了一種更為包容的觀點。





記得在攻殼2的特典中，押井守和鈴木敏夫的對談裡，說著在動畫《風之谷》上映的年代，不知是何種時代氣氛，大部分的動畫作品的論述到了最後，都不免和〞人類全體的生存〞或〞地球的命運〞等連上關係。



作為同樣時代背景的產物，原本的「機動戰士z gundam」當然也有著這種濃厚的元素，承繼鉅大世界觀和觀眾早在《機動戰士》中早已熟習的角色氣息，以地球周邊宇宙為背景而企圖演出的時代劇手法，進一步露骨的刻畫新舊角色的心理，分析矛盾意識直到含糊不清為止。



的確在那時代，在許多動畫作品都在談論著「人類命運」的年代，觀眾被氣氛所說服了，死亡和犧牲是理所當然的微不足道，駕駛著MS相互性命之戰淪為替死亡背書以彰顯生命的可貴。



在相互爭鬥的過程中，富野在動畫中又加入了更為厚重的〞新人類〞論述：已進化的人類們有機會可以直接互通心靈，然而即使有著如此神通能力，卻仍被情慾、立場和誤解所擾。



以今日來看，或許手法是粗劣的，但在1980年代的風潮中卻是理所當然的。



然而，在同樣名為「機動戰士z gundam」的兩部作品間（舊的電視作品和新的電影作品），到底有著什麼樣的差別？



先回顧富野的創作史，其作品給予人的印象向來以「悲觀宿命論」和「死亡美學」著稱：



從早年《傳說巨神》令人震撼的結局為始，直到電影《機動戰士 逆襲的夏亞》中，「讓機動戰士系列知名主角阿姆羅．雷和其對手夏亞一同化身為星塵光芒」的這段創作脈中，「死亡」、「無奈」、「宿命」和「鬥爭」一直圍繞在富野的敘事手法中。

......悲涼而淒美的死去，或角色臨終前想法的露骨描寫，或不同立場之戀人無法結合。一再的把英雄和悲劇的原型消費無餘。

說是頑固的堅持，不如說是考量到劇情張力與操弄票房兩者之間的角力而不得不採取的一種策略。



也因此，富野在機動戰士鋼彈系列中經營的愈久，其頑固之處也愈顯出其做為監督的才氣和創意正一步步的在商業動畫中窒死和消磨。



直到1991年，企圖以全新故事和角色為出發點的電影《機動戰士 GUNDAM F91》，做出割捨「傳統」包袱的新嘗試。以反論手法描寫人性著稱的富野，這時才開始的採取了些較為正面，肯定和包容的手法，和以相對寫實的世界觀角度----從對角色一般生活的描寫為起始，再切入以戰爭為始的劇變為承接，以在環境壓力下各人的抉擇為轉折；最後再以真正的接觸理解為結局。



雖然《機動戰士 GUNDAM F91》仍在短短兩小時電影中做出了情節上的不少閹割和妥協，票房成就奇慘無比，但可說這是富野第一次試著要擺脫系列作中「新人類」的矛盾敘事方式，走向更貼近觀眾體驗的層面去。這間接證明了早年富野在作品中的新人類論述，其實是一個問題的開始，而非解答。



其後在數年的沈澱，一向陰鬱的富野帶來了一道可見的曙光。



1998年的電視作品《TURN A GUNDAM》，完全顛覆以往觀眾熟悉設定的大膽作品，以西方無機質感的後現代機械設定和世界名作劇場線條的人物設定設下門檻，與其說考驗著觀眾的耐性，不如說富野這時真正的才開始嘗試著，以快成為明日黃花的《機動戰士》系列再次創作可能性。



《TURN A GUNDAM》從當初的毀譽參半，至今成為大家漸可理解的代表性作品，對於一個動畫導演來說，走出一個被限制的格局已是一種了不得的突破了。



然而令人驚奇的是，直到製作《z gundam》電影版三部曲時，富野才把這幾年來反省所得的新能量，新故事和新生命一口氣的爆發出來。



在導演「可以全家欣賞」和「與原本不同的意外結局」的保證下，我終於重新的，再一次認識《z gundam》，再一次認識我以為熟悉的富野。







斷續的看完三部曲，驚喜之情已平復，然而喜悅之情仍洋溢著。



卡密兒在擊敗了西羅克之後，Z GUNDAM解除了戰鬥，精神得以放鬆的模樣，氣氛神似《TURN A GUNDAM》中羅蘭．塞亞克結束戰鬥後，終於得以安心喘息的景象。



花園麗和卡密兒在終局於太空相擁而抱的結局，像不像《F 91》中希普克和謝西莉互相依偎的場面呢？



從過往中拮取精神，剪斷雜枝再嫁接而生的喬木，在富野的細心照料下仿若有著新生的話語。



這不再只是一部剪輯電視版畫面再加以編集的電影，這或許是富野對觀眾所交出的一張全新的報告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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